我的生活随笔

中国酒文化好吗?~0~

  酒,在人类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已不仅仅是一种客观的物质存在,而是一种文化象征,即酒神精神的象征。

  从魏晋开始,历经南北朝,包括唐代前期,是中国文学中古期的第一段。综 观这段文学,是以五七言古近体诗的兴盛为标志的。五古在魏晋南北朝进入高潮, 七古和五七言近体在唐代前期臻于鼎盛。

  魏晋南北朝期间,文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文学的自觉和文学创作的个性化, 在这些变化中是最有意义的,正是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其他的变化和发展。这期间 宫廷起着核心的作用,以宫廷为中心形成文学集团。集团内部的趋同性,使文学 在这一段时间内呈现出一种群体性的风格,另一段时间又呈现为另一种风格,从 而使文学发展的阶段性相当明显。文学集团内出现了一些杰出的作家,如曹植、 阮籍、庾信,但成就最高的陶渊明却不属于任何集团,他以超然不群的面貌高踞 于众人之上。魏晋南北朝文学对两汉文学的继承与演化,在五言古诗和辞赋方面 痕迹最明显。文人在学习汉乐府的过程中将五言古诗推向高峰;抒情小赋的发展 及其所采取的骈俪形式,使汉赋在新的条件下得到发展。

  文学自觉的标志 从人物品评到文学品评 从文体辨析到总集的编纂 文学 理论体系的建立 新的文学思潮

  魏晋南北朝的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相对于文学创作异常地繁荣,(魏)曹 ぶ《典论·论文》、(西晋)陆机《文赋》、(梁)刘勰《文心雕龙》、(梁) 锺嵘《诗品》等论著以及(梁)萧统《文选》、(陈)徐陵《玉台新咏》等文学 总集的出现,形成了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的高峰。

  文学理论与批评的兴盛是与文学的自觉联系在一起的。文学的自觉是一个相 当漫长的过程,它贯穿于整个魏晋南北朝,是经过大约三百年才实现的。所谓文 学的自觉有三个标志:第一,文学从广义的学术中分化出来,成为独立的一个门 类。汉朝人所谓文学指的是学术,特别是儒学,《史记·孝武本纪》:“而上向 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 这里所说的文学显然是指学术。到了南朝,文学有了新的独立于学术的地位,宋 文帝立四学,文学与儒学、玄学、史学并立;(宋)范晔《后汉书》单列《文苑 列传》,与《儒林列传》等并立,都是重要的标志。同时又有文笔之分,《文心 雕龙·总术》:“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这代 表了一般的认识。梁元帝萧绎《金楼子·立言篇》对文笔之分有进一步的说明: “至如不便为诗如阎纂,善为章奏如伯松,若此之流,泛渭之笔。吟咏风谣,流 连哀思者,谓之文。……至如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 摇荡。”萧绎所说的文笔之别已不限于有韵无韵,而强调了文之抒发感情以情动 人的特点,并且更广泛地注重语言的形式美。他所说的“文”已接近我们今天所 说的文学了。第二,对文学的各种体裁有了比较细致的区分,更重要的是对各种 体裁的体制和风格特点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文体辨析可以上溯至《汉书·艺文 志》,至于《东观汉纪》以及蔡邕的《独断》、刘熙的《释名》等反映了早期的 文体辨析的意识。更为明晰而自觉的文体辨析则始自曹丕的《典论·论文》,他 将文体分为四科,并指出它们各自的特点:“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 诔尚实”,“诗赋欲丽”。《文赋》进一步将文体分为十类,对每一类的特点也 有所论述。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将诗和赋分成两类,并指出“诗缘情而绮靡, 赋体物而浏亮”的特点。(西晋)挚虞的《文章流别论》,就现存佚文看来,论 及12种文体,对各种文体追溯其起源,考察其演变,并举出一些作品加以讨论, 比曹丕和陆机又进了一步。(东晋)李充《翰林论》联系风格来辨析文体,是对 文体风格的进一步探讨。到了南朝,文体辨析更加深入系统了,(梁)任昉的 《文章缘起》分为84题,虽不免琐碎,但由此可见文体辨析的细致程度。至于 《文心雕龙》和《文选》对文体的区分既系统,对文体的讨论也很深入。《文心 雕龙》的上篇主要的篇幅就是讨论文体,共分33大类。其《序志》说:“原始 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对每种文体都追溯其起源, 叙述其演变,说明其名称的意义,并举例加以评论。《文选》是按文体编成的一 部文学总集,当然对文体有详细的辨析,这在下文还要讲到。如果对文学只有一 种混沌的概念而不能加以区分,还不能算是对文学有了自觉的认识,所以文体辨 析是文学自觉的重要标志。第三、对文学的审美特性有了自觉的追求。文学之所 以成为文学,离不开审美的特性。所谓文学的自觉,最重要的或者说最终还是表 现在对审美特性的自觉追求上。上面提到过,“诗赋欲丽”的“丽”,“诗缘情 而绮靡”的“绮靡”,“赋体物而浏亮”的“浏亮”,便已经是审美的追求了。 到了南朝,四声的发现及其在诗歌中的运用,再加上对用事的对偶的讲究,证明 他们对语言的形式美有了更自觉的追求,这对中国文学包括诗歌、骈文、词和曲 的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而《文心雕龙》以大量篇幅论述文学作品的艺术特 征,涉及情采、声律、丽辞、比兴、夸饰、练字等许多方面,更是文学自觉的标志。

  汉代末年在察举制度下,士族中已经流行着乡党评议的风气,如许劭与从兄 许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此外,郭太也以关于鉴人而名闻天下。魏文帝曹丕实行九品中正制以后,人物品 评的风气更加兴盛。(魏)刘卲(或作“劭”、“邵”)的《人物志》总结了鉴 察人物的理论和方法,特别重视人的材质,形成才性之学。(宋)刘义庆《世说 新语》的《识鉴》、《赏誉》、《品藻》、《容止》等门,记载了许多品评人物 的生动事例。人物品评在汉末多带有预言成败的意味,偏重在识鉴人才、拔擢俊 彦,所以品评的重点在政治、道德方面。魏晋以后的人物品评有一个新的趋势, 就是在预言性和政治、道德的评议外,增加了许多审美的成分,为已经享名的人 物用形象的语言、比喻象征的手法加以品题。如《世说新语》中的这些品题: “公孙度目邴原:‘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赏誉》) “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赏誉》) “时人道阮思旷:‘骨气不及右军,简秀不如真长,韶润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渊 源,而兼有诸人之美。’”(《品藻》)“有人叹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 月柳。’”(《容止》)《世说新语》中品题人物常见的审美概念有:清、神、 朗、率、达、雅、通、简、真、畅、俊、旷、远、高、深、虚、逸、超等,其中 最常见的是:真、深、朗三者。而用作比喻的又不乏自然物象,如:千丈松、松 下风、玉树、玉山、云中白鹤、龙跃云津、凤鸣朝阳。人物审美的兴盛,对文艺 审美起了催化的作用。有的文学审美范畴来自人物审美,如“风骨”、“骨气”、 “风神”、“清虚”、“清通”、“高远”、“情致”、“才情”等。而人物流 品的划分,也直接影响着文艺批评,锺嵘《诗品》、庾肩吾《书品》、谢赫《古 画品录》,就是明证。

  刘勰《文心雕龙》的出现标志着中国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建立了完整的体系。 《文心雕龙》共50篇,包括总论5篇,文体论20篇,创作论19篇,批评论 5篇,最后一篇《序志》是全书的自序。它的内容博大精深,主要的贡献在以下 两个方面:一、论述了文学发展的外部原因和内部规律。关于外部原因,它认为: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时序》)将文学的变化与社会的风俗、 政治的兴衰联系起来。关于内部规律,它总结为“通”和“变”(《通变》), 也就是继承和创新两方面的交互作用。刘勰在《明诗》等篇中论述了一些文体在 历代的演变过程,《才略》则评论了历代的作家,这些论述已成为后人研究文学 史的重要参考,至今仍有不可替代的参考价值。二、总结了许多宝贵的文学创作 经验,揭示了创作活动的奥秘,从而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创作论。关于创作论, 陆机在《文赋》里就有深入的探讨了,特别是对驰骋想象,捕捉形象,发挥独创 性,以达到“意称于物”这个过程,描述得相当精彩。在《文心雕龙》中创作论 这一部分是全书精粹,书中有许多精辟的概括,如“神思”、“体性”、“风骨”、 “定势”、“情采”、“隐秀”等,涉及形象思维、艺术想象、艺术风格、艺术 构思等许多重要的问题,具有很高的理论价值。

  总集的编纂是文体辨析的自然结果。萧统的《文选》是现存最早的文学总集, 李善注《文选》六十卷,选录了先秦到梁代共130人的作品,另有古乐府三首 和《古诗十九首》,共七百馀篇。此书的编排方法是先将文体分为赋、诗、骚、 七、、诏、册、令、教、文等37大类,然后在一些大类之下再按题材分为若干 小类,如赋又分为“京都”等许多小类。其中诗占了将近13卷的篇幅,共33 4首,是各类中数量最多的。从萧统所选诗歌可以看出,他带有较大的宽容性, 他选诗最多的三位诗人是:陆机52首、谢灵运40首、江淹31首,以今天的 眼光看来他们不一定是最优秀的。在标举第一流的诗人这方面,萧统的眼光并不 是第一流的;但在推崇被忽视的优秀诗人(如陶渊明、鲍照)这方面,他却有极 高的眼光。陶渊明入选8首,鲍照入选18首,他们在《文选》中得到这样高的 地位,说明萧统是一位很有文学眼光的选家。《文选》自唐代以来赢得文人的广 泛重视,并逐渐形成“文选学”,它在文学史和文献学上的地位是值得重视的。

  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的论著中,可以看到一种新的文学 思潮,这就是努力将文学从学术中区分出来,进而探寻文学的特点、文学本身的 分类、文学创作的规律,以及文学的价值。在汉代,儒家诗都占统治地位,强调 诗歌与政治教化的关系,诗歌被视为“经为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 俗”(《诗大序》)的工具。至于诗歌本身的特点和规律并没有引起应有的重视。 魏晋以后,诗学摆脱了经学的束缚,整个文学思潮的方向也是脱离儒家所强调的 政治教化的需要,寻找文学自身独立存在的意义。这时提出了一些崭新的概念和 理论,如风骨、风韵、形象,以及言意关系、形神关系等,并且形成了重意象、 重风骨、重气韵的审美思想。诗歌求言外之意,音乐求弦外之音,绘画求象外之 趣,各类文艺形式之间互相沟通的这种自觉的美学追求,标志着一个新的文学时 代的到来。

  魏晋南北朝的文学创作,就是在这种新的文艺思潮的影响下展开的,同时它 也为这种文艺思潮提供了赖以产生的实践依据。这个时期文学创作的一个显著特 点是:服务于政治教化的要求减弱了,文学变成个人的行为,抒发个人的生活体 验和情感。赋,从汉代的大赋演化为魏晋南北朝的抒情小赋,便是很有代表性的 一个转变。五言古诗在汉末蓬勃兴起,文人的个人抒情之作《古诗十九首》被后 人奉为圭臬。此后曹植、王粲、刘桢、阮籍、陆机、左思、陶渊明、谢灵运、鲍 照、谢朓、庾信,虽然选取的题材不同、风格不同,但走的都是个人抒情的道路, 他们的创作也都是个人行为。其中有些政治抒情诗,抒写政治生活中的愤懑不平, 也并不带有政治教化的目的。至于梁陈宫体诗,虽然出自宫廷文人之手,也只是 供宫廷娱乐之用而已。诗人们努力的方向在于诗歌的形式美,即声律、对偶、用 事等语言的技巧,以及格律的完善。正是在这种趋势下,中国的古诗得以完善, 新体诗得以形成,并为近体诗的出现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唐诗就是在此基础上 达到了高峰。

  如果将整个魏晋南北朝时期都称作乱世,也许并不过分。汉末的战乱,三国 的纷争,西晋统一不久发生的“八王之乱”,西晋的灭亡与晋室的东迁,接下来 北方十六国的混战,南方东晋王敦、桓玄等人的作乱,北方北齐、北魏、北周等 朝代的一次次更迭带来的斗争,南方宋、齐、梁、陈几个朝代的更迭带来的争斗, 以及梁末的侯景之乱,再加上东晋、南朝的北伐,北朝的南攻,在三百多年里, 几乎没有多少安宁的时候。战乱和分裂,成为这个时期的特征。战争使很多人丧 生,伴随着战乱而来的饥馑、瘟疫以及人口的大规模迁徙,不知又夺走了多少人 的生命。这种在状况在文学作品中可以得到印证,曹操的《蒿里行》说:“白骨 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千里无鸡鸣”说出人烟的 荒凉,“生民百遗一”说出人口的锐减。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四说:“徘徊 丘垄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 者向我言,死没无复馀。”写到整个村庄的灭绝。

  魏晋南北朝文学是典型的乱世文学。作家们既要适应战乱,又要适应改朝换 代,一人前后属于两个朝代甚至三个朝代的情况很多见。敏感的作家们在战乱中 最容易感受人生的短促,生命的脆弱,命运的难卜,祸福的无常,以及个人的无 能为力,从而形成文学的悲剧性基调,以及作为悲剧性基调之补偿的放达,后者 往往表现为及时行乐或沉迷声色。

  这种悲剧性的基调又因文人的政治处境而带上了政治的色彩。许多文人莫名 其妙地卷入政治斗争而遭到杀戮,如孔融、杨修、祢衡、丁仪、丁廙、嵇康、陆 机、陆云、张华、潘岳、石崇、欧阳建、孙拯、嵇绍、牵秀、郭璞、谢混、谢灵 运、范晔、袁淑、鲍照、吴迈远、袁粲、王融、谢朓等。还有一些死于西晋末年 的战乱之中,如杜育、挚虞、枣嵩、王浚、刘琨、卢谌等。

  在这种情况下,文学创作很自然地形成一些共同的主题,这就是生死主题、 游仙主题、隐逸主题。这些主题往往以药和酒为酵母引发开来,药和酒遂与这个 时期的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生死主题主要是感慨人生的短促,死亡的不可避免,关于如何对待生、如何 迎接死的思考。在汉乐府和《古诗十九首》中已有不少感叹生死的诗歌,《薤露》、 《蒿里》之作,以及“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等诗句,可以说是这类主题的 直接源头。魏晋以后生死主题越发普遍了,曹丕的《又与吴质书》很真切地表现 了当时带有普遍性的想法:“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 俱逝,痛何可言!……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 良有以也。”他因疾疫造成众多亲故死亡而深感悲痛,由此想到少壮当努力成就 一番事业,又想秉烛夜游及时行乐。生与死是一个带有哲理意味的主题,如果结 合人生的真实体验可以写得有血有肉,如“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 日苦多。”(曹操《短歌行》)“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死去何所道, 托体同山阿。”(陶渊明《拟挽歌辞》)“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 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江淹 《恨赋》)如果陷入纯哲学的议论又会很枯燥,如东晋的玄言诗。对待人生的态 度无非四种:一是提高生命的质量,及时勉励建功立业;二是增加生命的长度, 服食求仙,这要借助药;三是增加生命的密度,及时行乐,这须借助酒。第四种 态度,就是陶渊明所采取的不以生死为念的顺应自然的态度。从陶诗看来,他不 再是一个自叹生命短促的渺小的生灵,他具有与“大化”合一的身份和超越生死 的眼光,因此他的这类诗歌便有了新的面貌。

  游仙主题与生死主题关系很密切,主要是想象神仙的世界,表现对那个世界 的向往以及企求长生的愿望。《楚辞》中的《离骚》、《远游》已开了游仙主题 的先河,不过那主要是一种政治的寄托。魏晋以后,游仙主题作为生死主题的补 充,企求长生的意思变得浓厚了。如曹操的《气出唱》、《精列》,曹植的《游 仙》、《升天行》、《仙人篇》,张华的《游仙诗》,何劭的《游仙诗》,已经 构成一个游仙的系列。特别是郭璞的多首《游仙诗》,使游仙主题成为魏晋南北 朝文学中不可忽视的一个主题了。

  隐逸主题包括向往和歌咏隐逸生活的作品,也包括招隐诗、反招隐诗,形成 这个时期的一种特殊的文学景观。隐逸思想早在《庄子》书中就体现得很强烈了, 隐逸主题可以追溯到《楚辞》中淮南小山的《招隐士》。汉代张衡的《归田赋》, 可以视为表现这类主题的早期作品。到了魏晋以后,沿袭《招隐士》的作品有左 思和陆机的《招隐诗》、王康琚的《反招隐诗》。沿袭《归田赋》的作品有潘岳 的《闲居赋》。而陶渊明的大量描写隐逸生活和表现隐逸思想的作品,则使这类 主题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锺嵘《诗品》说他是“古今隐逸诗人之宗”。至 于其他许多人的作品中,表达隐逸思想的地方就不胜枚举了。隐逸主题的兴起与 魏晋以后士人中希企隐逸之风的兴盛有直接关系,而这种风气又与战乱的社会背 景和玄学的影响有关。

  早在东汉后期,士大夫中就出现了一些世家大族,他们累世公卿,专攻一经, 门生、故吏遍天下,在察举、征辟中得到优先,是一个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占 据了特殊地位的阶层。士族的势力在曹操掌权时一度受到抑制,到了魏和西晋重 新兴起。魏文帝曹丕建立九品中正制,因为中正官把持在士族手中而形成“上品 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晋书·刘毅传》)的局面。士族子弟经过中正品第入 仕,形成世代相传的贵胄;而寒门庶族几乎失去了入仕的机会。进入东晋,士族 门阀的势力更加强盛,特别是一些高级士族控制了中央政权,形成“王与马,共 天下”(《晋书·王敦传》)的局面。这种门阀政治是士族与皇权的共治,是在 东晋特定条件下出现的皇权政治的变态。到了南朝,士族势力衰微,遂又回到皇 权政治。

  门阀制度阻塞了寒士的仕进之路,一些才高的寒士自然心怀不平,士族和庶 族的对立成为这个时期的一个重要特点,寒士的不平反映在文学创作中,也就成 为这个时期文学的一个特色。其实寒士的不平早在战国时代的文学作品中就有所 反映了,《楚辞》宋玉《九辩》:“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算是他们最早 的呼喊。《古诗十九首》:“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 津。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则反映了寒士希望改变其地位的要求。魏晋南 北朝时期,在门阀制度下,寒士的不平更为强烈,在诗中的呼喊之声也就更为高 亢。左思《咏史》其二:“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形象地反映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社会情况。其六写出自己这一介寒 士的高傲:“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其五最后 两句:“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则充分表现了寒士的气概。鲍照也将寒士的 不平倾泻到诗中,如“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 躞垂羽翼”(《拟行路难》其六)。

  文学家族的大量出现也是值得注意的现象。例如:三曹(曹操及其子曹丕、 曹植);阮瑀及其子阮籍;嵇康及其子嵇绍、绍从子嵇含;三张(张载及其弟张 协、张亢),二陆(陆机、陆云兄弟),两潘(潘岳及其从子潘尼);傅玄及其 子傅咸;谢安及其孙谢混,谢混及其族子谢灵运、谢瞻、谢晦、谢曜,谢灵运及 其族弟谢惠连、其同族的谢朓;萧衍,其子萧纲、萧绎。文学家族的大量出现与 门阀制度有直接的关系,文学乃至文化集中在少数世家大族手中,与政治的权力 一起世代相传。文学家族在魏晋两代尤盛,南朝以后逐渐减少,这与南朝门阀势 力的逐渐衰微的趋势是一致的。

  重视门第的风气在文学作品中还表现为对宗族关系和伦理观念的强调。在魏 晋南北朝的诗中,有一些追述或炫耀自己宗族门第的作品,在那些表现伦理关系 或规诫子弟的诗中也往往带有追述先祖功德的内容,以及绍续家风、重振家业的 愿望和使命感,而且多用典雅的四言形式写成。例如:王粲《为潘文则作思亲诗》, 曹植《责躬》,潘岳《家风诗》,陆机《与弟清河云诗》,陆云《答兄平原诗》, 左思《悼离赠妹诗》,潘尼《献长安君安仁诗》、《赠司空掾安仁诗》,谢混 《戒族子诗》,陶渊明《命子诗》、《赠长沙公诗》等。有趣的是进入南朝以后, 随着士族的没落,这类诗几乎不见了,谢灵运的《述祖德》五言诗二首算是例外。

  魏晋时期形成一种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它的理论形态就是魏晋玄学。魏晋 玄学的形成和老庄思想有明显的关系,东晋以后又吸取了佛学的成分,步入新的 阶段。这是一种思辨的哲学,对宇宙、人生和人的思维都进行了纯哲学的思考。 它和两汉的神学目的论、谶纬宿命论相比,是一个很大的进步。魏晋玄学提供了 一种新的解释经籍的方法,对于打破汉代繁琐经学的统治也起了积极的作用。从 两汉经学到魏晋玄学,是中国思想史的一大转折。

  玄学有几个重要的论题:崇有与贵无、名教与自然、言意之辨、形神之辨、 名理之辨。对文学和艺术有直接影响的是崇尚自然的一派、言不尽意的一派和得 意忘言的一派。

  “自然”一词不见于《论语》、《孟子》,是老庄哲学特有的范畴。其所谓 “自然”,不是近代所谓与人类社会相对而言的自然界,而是一种状态,即非人 为的、本来如此的、天然而然的。玄学家郭象在《庄子注》中对老庄的自然之义 有进一步的发挥。老庄认为有一个先天地万物而生的道,郭象则认为连这样一个 道也不存在,之所以有万物,万物之所以如此,并不是由道产生的,也不是道使 然的,是它们自然地如此。而“我”也是自己而然的,不取决于任何什么,也不 依赖于任何什么,因而完全独立。只要顺应自然的状态和变化,无所待,无所使, 自然而然,就可以进入自由自如的境界。“真”,也不见于《论语》和《孟子》, 是道家特有的哲学范畴。老子把“真”视为道的精髓、修身的极致。《庄子》对 “真”有一个界定:“真者,精诚之至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 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于人;不知贵真, 禄禄而受变于俗,故不足。”(《渔父》)这就是说:“真”是一种至淳至诚的 精神境界,这境界是受之于天的,性分之内的,自然而然的。圣人不过是谨慎地 守住这个精神境界,不受外物的干扰而已。不受礼教约束的、没有世俗伪饰的、 保持其天性的人,就是“真人”。这样看来,“真”和“自然”有相通的地方, 它们不仅属于抽象理念的范畴,又属于道德的范畴。玄学中崇尚自然的思想,其 影响所及就是进一步确立了以“自然”与“真”为上的审美理想。“自然”和 “真”,在魏晋南北朝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中虽然还未占据主导地位,但是体 现着这种美的陶渊明的出现,以及嵇康、阮籍、锺嵘、刘勰、萧统等人关于“自 然”和“真”的论述,却对此后整个中国文学产生了极极深远的影响。嵇康和阮 籍本身就是玄学家;陶渊明不仅是诗人也是哲人,他的思想和玄学有很深的关系。 陶渊明的作品是魏晋玄学渗入文学之中所结出的硕果。后人极力推崇陶渊明,并 把他的自然和真视为文学的极致,证明了玄学对文学产生的积极影响。

  言意之辩讨论的内容是言辞和意旨之间的关系,其中言不尽意论和得意忘言 论对文学创作和文学鉴赏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以荀粲为代表的言不尽意论,认为 言可达意,但不能尽意,指出了言意之间的联系和差别,以及言辞在表达意旨时 的局限。以王弼为代表的得意忘言论,认为象的功用是存意,言的功用是明象, 只要得到象就不必拘守原来用以明象的言,只要得到意就不必拘守原来用以存意 的象。如果不忘象就不能真正得到意,不忘言就不能真正得到象。要想真正得到 意必须忘象,要想真正得到象必须忘言。言不尽意论对创作论有所启发,得意忘 言论对鉴赏论有所启发。语言是人类伟大的创造,然而它同人类丰富的感情、心 理相比,同大千世界相比,又是苍白无力的。文学创作欲求达意,最好的方法是: 既诉诸言内,又寄诸言外,充分运用语言的启发性和暗示性,以唤起读者的联想, 让他们自己去体味那字句之外隽永深长的情思和意趣,以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 效果。陆机在《文赋》中已经注意到文学创作中的言意关系:“恒患意不称物, 文不逮意,盖非知之难,能之难也。”此后,陶渊明《饮酒》其五说:“山气日 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刘勰《文心雕龙·神思》说: “是以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 意在咫尺而思隔山河。”“至于思表纤旨,文外曲致,言所不追,笔固知止。至 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伊挚不能言鼎,轮扁不能语斤,其微矣乎!” 锺嵘在《诗品》中每以滋味论诗,他说:“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心动,是诗之 至也。”滋味,固可求诸言内,更须求诸言外。言有尽而意无穷。这个道理对诗 人和读者都很重要。中国诗歌的艺术精髓说到底就在于此。而这正是受了魏晋玄 学的启发而得到的。

  新的社会思潮改变着士大夫的人生追求、生活习尚和价值观念。儒家的道德 教条和仪礼规范已失去原有的约束力,一种符合人类本性的、返归自然的生活, 成为新的追求目标。身外的功业荣名既然受到怀疑,便转而肯定自身的人格。身 后的一切既然那么渺茫,便抓紧即时的人生满足。他们以一种新的眼光看待世界, 以一种新的情趣体验人生,成为和汉儒不同的新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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